部之八 家園、我必需要離開

  當希爾洛滿是風塵,低著頭緩緩步入屬於霍古都一群人的營帳之時,那股莫可言喻的興奮與快樂感,是所有商隊眾人所積極在表達的。
  緣於這一個月來,希爾洛擊退忽兒塔的英勇故事早已成了商隊之中、甚至整個草原上也不斷談論的話題。
  原本立於一面倒被掠奪地位的商隊馬隊竟反過頭來狠狠耍了名響沙漠的馬賊沙盜一記,況且對方更是草原上三大盜賊團之一的絕惡沙盜,名頭之響根本令人難以抵擋。
  唯是希爾洛竟然可以一舉竟功,且用計謀使得整個商隊的傷亡壓制到最低底限,更是最為人所稱道的一件史詩,只是一個月沒有音訊的他,卻也成為眾人最掛念的一件消息,每一天、每一夜,都也有著無數人馬由營帳離去找尋希爾洛蹤跡,只可惜的全是無功而返。
  如今眾人日夜期盼的英雄少年希爾洛終於自動回歸,這種情景怎教眾人不心喜異常?前呼後擁、歡天喜地的熱鬧叫囂之下,擁著促著將希爾洛推進了霍古都營帳之內,要給這日夜想念愛子的富商一個最大驚喜。
  父子相見,四目交接,倆人卻是默默無言。
  因為一方眼神透露著無限欣喜,但另一方卻眼神冷淡,彷彿一切的喜悅也與他無關,空洞至極,再無半分表情。
  霍古都是名聞整個草原的利害商人,自然最懂得察顏觀色的獨特觀望技巧,見希爾洛眼神無光、神情落寞的模樣,心底再多的欣悅喜樂話語亦強行忍住不說出口半句,只輕輕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我知你很累了,去吧,好事休息,今夜再找你詳談。」說罷便輕輕鬆鬆將希爾洛送出營帳,任由他兀自回到自己帳中休息去也。
  眾人一時亦未有發現任何異狀,只以為希爾洛因為長途跋涉而過於疲累罷,簡單觀望片刻,便自行展開最喜樂的慶祝活動相關之準備事宜,心目中的英雄再生,不論如何,他們都希望給他一種最快樂的回歸,為他的勇敢事蹟做出讚賞。
  時間、轉眼便過去,熊熊營火燃燒之中,烈兀族人最快樂的慶祝活動正如火如荼展開之中,然而這個活動的主角│希爾洛,亦應眾人所邀站在席中舉杯慶祝著,只是陶醉在久別重逢喜樂中的眾人均未有發現,在希爾洛原是極度明亮的雙眸之中,卻隱隱透著一股極為沉重的失落,與及一件影響極其深遠的決定。
  狂歡的時刻總是流失得最快,歡笑過後,森冷的夜才是最教傷心人落寞的時刻,只見希爾洛靜靜坐在帳中,望著遠方的明亮月光,心底不由得浮起一個月來的點點滴滴,正在失落之間,帳外人影閃動,跟著一把雄厚且歷盡風霜的聲音傳來道:「兒子、睡了嗎?」原來是心繫愛子的霍古都觀望自己來了。
  希爾洛連忙重整心情,深吸一口氣後才佯裝鎮定笑容道:「是父親嗎?請進來吧!孩兒還未睡呢。」
  霍古都緩步入帳,身材有些略胖的他,現在看來卻已經消瘦許多,是為了自己的失去無蹤吧?希爾洛心底如此想著,同時亦在心頭泛起一股歉然感受,高昂的頭首立時低了不少。
  霍古都本就是明白人,只見他輕輕坐下在希爾洛身旁道:「你、看來好有心事,是這一個月內的過程吧?」
  希爾洛輕輕點頭,思索半晌後才抬頭面對一直靜靜等待的霍古都道:「在我離開的這一個月中,發生了好多足以影響我一生的事,因此,我做下了一些決定。」
  霍古都靜靜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唯是希爾洛怎麼說出口自己要離開家園,從此斷絕一切援助,由自己雙手打出強狂天下?
  思索之後還是思索,終於、他開口問了第一個問題。
  「父親、你能有今日成就,應該全是由自己雙手打拼下來,一點一滴、也是由自我力量與本能去爭取、追尋對吧?」
  「這是當然、我並未像其它人擁有天生本錢可以供自己享受美好生活,唯是對生命的不滿足,令我追求眼前目標不斷,最終便換來眼前地位權勢。」
  「那身為一個男人,您認為是否應去追求自我夢想,即便放棄一切也在所不惜,只為達成自我遠大目標?」
  「哈....這是當然!男人本就應立下自我思想目標與立場,若是整天汲汲營營,連自己所去所從都毫不知情,那生存又有何意義?不如早早了結生命,不必造成天地困擾吧?」
  「父親、我剛有了自己第一個人生目標,唯是這個目標可能要付出極大代價,也許會使我失去一切,您認為我應該去行嗎?」
  「當然!我霍古都的兒子怎可能是如此膽小之輩?失去一切又有何可怕?只要你的雙手仍在,便有機會奪回一切!這一點相信你已用自己實力證實過了吧?」
  「我想成為草原上最強一人,得到最佳名譽及地位,因此、我必需要離開,唯有失去一切您的庇護,我才能以自我力量去爭取自我所需一切,擁有所謂自我實力。」
  「我明白,男人本就有自己的目標與志向,你能立定自我方向那是最好,去吧!這才是我霍古都的兒子,放心好了,父親絕對不會對你做出任何阻攔,我只希望你可以順利達成目標啊!」
  「那母親那裡,便麻煩你向她解說了。」
  「這你也可以放心,她的傷痛還有我可以安撫。」
  「感謝您這二十多年來的養育之恩。」
  「一切、也只希望看見你幸福成長。」
  「我明日一早便要離開。」
  「我完全可以明白,祝你一路順風,但千萬別忘了,若然目標難以達成,抑或已經失敗者,這裡,隨時歡迎你回來,我與你的母親每日每夜也會為你祝禱。」
  「別了、我最親愛的父親。」
  「放心去飛吧,我今生最愛的兒子。」
  短短片刻對話,兩個男人已然將心中意念交換理解,霍古都緊緊擁抱眼前已然擁有自我主張的希爾洛,起身輕鬆離開營帳,只是又有誰知道,他的心、其實也在淌著不忍的淚水?
  翌日一早,希爾洛帶著再簡單不過的行囊便要離開,正當他向著仍是疑惑不解的商隊人員們揮手告別之時,霍古都突然帶著一些物事緩步來到,只見他淡然一笑道:「由今之後,你將再也未有機會接受父親的任何幫助,算是讓我盡過最後一份心力吧!這些物事,相信可以對你日後生活做出一些幫助,收下它吧。」手掌輕拍,只見一頭純白毛色的高壯駿馬由身後緩緩牽出,馬身上更馱著一些出外生活必需用品如飲水、錢財及食糧等等,霍古都更解下腰間所繫長柄馬刀放上馬背道:「這是我所能做的最後努力,希望你能夠接受下來。」
  只見希爾洛淡笑上前,信手抽出腰間灰黑軟劍笑道:「我親愛的父親,請你相信我已有自我主張及保衛能力,這些東西,孩子心領過了,除了一些生活的必需用品之外,其餘皆可收起,我往後的追尋夢想努力之中,相信絕對會記著這份感情而做出感激心情,多謝!」跟著兀自解下一些他認為再無必要使用的東西,僅帶著一些簡單的食糧與飲水,瀟灑至極地躍上馬背,飄然離去。
  霍古都望著他離去背影,臉上不由得泛起一陣驕傲微笑,能夠得子如此,即便失落又有何妨?

  黃沙狂奔,一片死寂,這裡是大漠之中最為可怖之地│塔克拉瑪干。
  位於如此可怖奪命沙漠的盡頭,卻是死亡氣息更深更沉冷的恐懼地帶、草原之上人人害怕的強大團體『空冥教』勢力極大所在地,擁有特別黑暗邪惡氣息的幾近地獄地帶『渾沌』。
  要想進入『渾沌』,最好的方式是找著任何一名空冥教中人由其帶領進入,否則四週任何一個管道,也是充滿死亡兇險的危險途徑,尤以死亡的黃稱霸大漠的塔克拉馬干更是為勝,曾有人如此笑稱,塔克拉瑪干可說是空冥教最強的守門者,任何一個不知好歹想要擅闖空冥教的無知人士,也都會喪命在塔克拉瑪干所擁有的天生惡劣環境之下,死亡,似乎已經漸漸為空冥教與『渾沌』,在大漠之中打響聲名稱號。
  唯是今日,一向無人能夠經過穿越的塔克拉瑪干沙漠,竟然出乎意料的出現了一道人影,風塵僕僕,滿是傷痕的臉上,早已因為喪失過多的水份而呈現龜裂狀態,甚至連強壯驕健的軀體亦因為連日來的高熱極寒相互折磨,而顯得有些虛浮不穩定將要跌地倒斃的可憐景況。
  一身衣裳,早已是殘破不堪,仔細望向他那已經可說是面目全非的臉龐,仍可依稀看出其容貌,這、不正是當日離開霍古都找尋自我目標方向的希爾洛嗎?時間已經過十五日,他為何會選擇穿越塔克拉瑪干來到『渾沌』?如此堅強的意志,所為何來?
  只見他腳步雖是虛浮不堪,唯是一步一腳印的向前行去,卻沒有半分懷疑停頓,也許是他再無本錢可以停下腳步吧?
  只見他一步一步向前走來,終於完全脫離塔克拉瑪干的黃色死亡氣息範圍,來到了充斥暗黑幽冥色彩的『渾沌』,他、莫非是要硬闖空冥教?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要做出這種動作,豈不然是在找死?
  緩步踏進『渾沌』地帶,一股可怖森寒的感受立時湧進軀體之中,只見他向前緩移了幾步後,空冥教駐守在『渾沌』前端的守門人立時上前阻截問道:「你踏進我們教中聖地究竟有何事?看你即將死去的樣子,還是不要前進好吧?因為你絕對抵擋不了接下來的痛苦與可怕啊!」守門人望見希爾洛滿是傷痕與痛楚的軀體慘狀,既是同情他的遭遇,更是為其能獨自通過塔克拉瑪干前來的毅力與勇氣深感佩服,故開口相勸,希望可以保留他的一條性命、或者是死前的尊嚴。
  豈知希爾洛身形未有停滯,仍繼續緩慢但不斷的前移,只是略帶艱難開口道:「別...阻止....我!」說罷再不理會守門人的阻截,仍是自顧自地踏步上前,誓要穿過渾沌,進入空冥教中最深沉地帶。
  事實上、就連他亦不知自己前進空冥教所為何事,他只在腦海中搜尋出西獄擁有最強勢力的地帶為何,跟著便下定意志前往,除此之外、什麼也不多想,只剩下一個念頭│征服!
  至於他要如何征服一切,為自己奪來最強名號與實力?也許連他自己亦未曾有想過這樣的問題。
  守門人未有再多做禁止,因為步履蹣跚的希爾洛,緩慢但堅定的步伐已在短短時間之內跨越他的能力所能掌管的界限,再繼續下去,便是內裡的高層準備動手時間了。
  果然不錯,正當希爾洛一步一步向著『渾沌』的內部緩緩行去同時,只見由伸手不見五指般極度漆黑內裡,突地傳來一陣極度狠辣狂強的殺戮氣息,那彷彿每日浸染在血液之中的噁心腥味,令感覺仍有著九成靈敏的他立時體會到眼前的物體擁有多少殺戮,只是此刻的他,已再無能力做出什麼抵抗動作,只有屏氣凝神,靜待結果發生。
  黑影、不住由看上去便像是一堆黯黑氣團所構成的『渾沌』內部竄出,直到將希爾洛團團包圍,那喉頭不住泛出的低聲怒吼,近乎沒有神智控管的眼神,立時令希爾洛心中一凜,為的不只是眼前殺戮動物的森寒可怕,更是因為他們在本質上竟是與自己一樣的│人!
  人是一種擁有理智存活的動物,即便有時看身旁的其餘人多麼不順眼,抑或將之當成一些智識甚低的低等動物看待,唯是不論再怎麼說、再怎麼看,人都依舊是一個人,他應該擁有自己的理念與方式去生存,但如今希爾洛眼前的人,似乎已不可再說是一個人,而應該稱呼他們為一頭│獸!
  只見每一個人也都是雙手雙腳撐著地面快速爬行而來,不論行為、動作、感覺甚至身上的氣息亦都似是一頭可怖至極的殺人兇獸,將希爾洛團團圍起後發出嗚嗚狂吼,似是嚇阻多過於嗜殺。
  唯是驚駭歸於驚駭,結束之後路還是得走,希爾洛雙拳再度緊握,甚至右手已經輕輕搭上腰間被他命名為『相思』的軟劍,在他腦海心中,他的路不論如何一定唯有向前,再不能停下或回頭,別要擋我!
  心念打定,雙腿再度虛浮搖晃著向前移去,只是他甫一移動身體,圍繞在他身邊,那些空冥教令人心驚膽顫特色之一的『獸奴』立時發揮自我狂獸本性,嗚嗚吼叫聲中已準備展開動作,向著希爾洛狂撲而去,那久未清潔、早已滿是血肉碎屑的森寒牙齒已在血盆大口之中蓄勢待發,準備狠狠嚼碎希爾洛再吞吃下肚!
  希爾洛右手緊緊握住腰間軟劍把柄,心底堅定的意念已讓他絕不肯退怯半分,一時之間,雙方相覷之中的空間,一股強橫殺氣開始不住爆發散射,殺機逼人,彷彿轉眼便會血流當場!
  唯是正當雙方危機漸漸散發開來時候,一道帶有相當威嚴的聲音突由獸奴背後傳來道:「膽敢闖入渾沌的人不多,像你這樣有膽量的人更是少見,你的來意為何?莫不會是想找上空冥教為敵吧?」語音漸漸靠近,希爾洛只望見一張滿是傷痕的血臉向他貼近過來,帶著不知是哭是笑的臉容向他問道。
  「別想....阻我!」這是那人所得到希爾洛的唯一回答,言不達意的應對,令到他細細觀望了希爾洛一眼,這才恍然大悟笑道:「我還道這人擁有多麼強橫膽量呢!原來他早已站著昏倒過去,不過他身體的本能確實應算極為不俗,在闖過塔克拉瑪干沙漠的可怖之後還能堅持到現在,已是相當不錯,能有如此堅定的意志力,代表他必定有相當重要的事,令到他要排除萬難前來我們空冥教,我就破例留下你在我身邊,看看你究竟有何所為?」
  呼哈狂笑聲中,這名掌管空冥教下無數獸奴的『血臉』已然一把抄起昏厥的希爾洛,自言自語間揮手斥退一眾獸奴更兀自離開,帶著他便向渾沌中更深更沉的黑暗走去,只是、在他那似乎不受控制的狂笑聲中,會否代表著希爾洛的未來,將有了新一層的不凡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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