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之四 浪漫的初遇

向來殘酷好殺的沙盜,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一天給人拿著弩箭兵器團團圍住,更威脅要他們將自己身上的財物全數繳下,否則便要他們血濺當場,跟前突地再度傳來蹄聲踏踏,眼看對方援兵再度來到,自己的生機亦是越顯渺茫,心慌急恐的沙盜們,不由望向領導他們的忽兒塔,希望他可以做下最好的決定。
而忽兒塔亦不負眾望,向對方的頭首希爾洛攻以心計說出了有關信義之心的一段說話,為的便是要以這份在草原上無論是哪個族群都絕對重視的信義心態,為自己及其餘手下們找出一條生路。
原來早在他們撲殺闖入霍古都手下商隊之前,希爾洛便早已佈下這著暗棋,偷偷私下找來騎術最佳的菲克羅,著他帶領一眾伏兵來到此地,接連數日的偷襲已讓沙盜的行進路線被希爾洛大致摸清,更由此算出其得手後行經路線,故此才能設下這步暗著,令到忽兒塔這等身經百戰的人物亦要吃上大虧,身陷險局。
正因為如此,當希爾洛一發現沙盜闖入人數已非原留營地內人馬所能抵擋時,深愛自己族人的他便親自以身犯險,換取自我對決忽兒塔首將戰的方式,避免自我族人過多的傷亡,更在自己取得些許上風後換得任由沙盜掠奪後不傷任何一人而離開的方式,這才隨後啣尾追來,準備奪回一切。
絕惡沙盜不管怎講都是西獄頂級馬賊團體,能夠令到這樣殺力強橫的團體亦要在自己手下吃虧,豈不更顯得希爾洛能力超凡?年輕人總喜歡追求更高地位與名氣,如此大好良機,希爾洛怎肯錯過放手?
故一聽聞絕惡沙盜挑上自己商隊當目標時,他便暗自設下無數思考方式,準備以各種方式與其一決高下,更希望能夠在這場戰鬥中狠狠將沙盜壓下,令自己能夠一舉成名,面對這樣的他,忽兒塔能否得到自己想要的解答?
只見希爾洛突地仰天大笑,直過了好半晌後才停下道:「真有意思,我不知道在萬惡不赦、奪人財物殺人放火的沙盜裡也談信義之道?不錯,你的確抓住了一項弱點,那便是草原上絕沒有不信奉『抱持信義才值得尊敬』這條金科玉律以生存的民族,即便我烈兀族亦是相同,可是你卻忽略了一點,這項提案,卻僅止於你們要能在事後有能力將這件事告諸整個草原才行,你想、我會給予這樣的機會嗎?試問是絕惡沙盜全軍覆沒這樣的話題對我較有利?還是霍古都的商隊被馬賊洗劫一空,事後找回大部份錢財,卻連半個賊人亦捉不到這種談論對我有益的多?在商言商,套一句我父親霍古都常說的話:我絕不做捨本的生意,這樣的回答,你滿意了嗎?」語氣更顯極度尖銳,以菲克羅為首的一眾弩手早已高舉弩弓,甚至已有人將手指放入弩機準備隨時射擊,而莫里漢所帶來的一群高手亦是緊握馬刀,亮晃晃地在馬賊群前不住比劃,殺機湧現,絕難抵擋!
希爾洛的一番話,已將他的立場與決定完全清楚明白劃下,忽兒塔心下立時涼了半截,他怎也料不到眼前年約二十多歲出頭的年輕人竟然會這麼狠?
他說的絕對沒錯,自己所恃的僅是止於能夠活離現場才能帶來的契機,他從未想過這樣的生機竟然會為自己帶來更殘忍的死亡,也許這一切,都來自於他低估了那條自己一慣信奉的條例:『誰夠狠才能夠活下去』。並非僅有他獨自擁有享受,在大草原上、任何一個人都抱持著同樣的觀點與信條,更何況他們的死亡,將會讓希爾洛這個烈兀族中神話般的名字,在大草原上再現新一波的神話力量,換做是誰亦不會懂得去放棄,敗亡,已是絕惡沙盜今天將要註寫下的結局。
時近入夜,沙漠的冷風帶著黃沙不住拂來,像是對他們發出無數的嘲笑一般,令近百人的沙盜群們心底亦隨著風沙的洗禮而漸趨冰涼。
絕對不能坐以待斃!這是忽兒塔、甚至所有沙盜心裡都同時泛起的一個念頭,對方已然表明了意態,即便是最後的讓步亦無法為自己換來生機,那眼前還能做些什麼?唯有-拼吧!
雙眼驀地變得一片血紅,這是第一次他們感受到,曾經生命被他們所掌控的那些商旅們臨死之前的心情,原來會是這麼難受的,但是他們卻絕不想死,狂嚎尖嘯之間,手底爭戰兵器已隨之狂揮亂舞,為了生存而戰,殺啊!
再不受任何環境所限制,要想活命便需豁盡渾身解數,絕對不容置疑,只見一眾沙盜們突地發難,要在團團圍困之下找出生機,速度絕對要驚人的快呀!
希爾洛冷笑望著這一切,這就是他所要的,大笑一聲揮手示意,只見菲克羅、莫里漢兩人立時分率自己手底下的弩箭及刀斬戰士迎向殺戰,為先前被痛擊的慘痛感受報仇啊!
沙盜們的決死拼搏,令烈兀族一方原先佔穩的上風亦被扯回不少,雙方回復到平行狀態,只見兩眾人馬勢均力敵的展開殺戰,誰勝誰負,就要看誰能撐得更久一些。
希爾洛立時策動跨下白飛前奔急馳,他的目標,正是獨眼高傲的忽兒塔,只有領導群人的傢伙,才能引起他的興趣,長柄馬刀揮舞狂斬,他好想享受斬落大漠數一數二馬賊頭子的腦袋那種快感,與及隨之傳來的名氣高漲感覺。
忽兒塔亦看穿他的心思,對招之間雙眼不住轉動,似在思索著什麼反擊方式。
唯是被勝利感覺沖昏了頭的希爾洛,哪裡還會去在意眼前人是否真意爭戰?即便功力大不如前,也當做是敗在自己手下的理所當然,手底長刀帶起呼呼風響,忽兒塔、繳出你的首級來吧!
忽兒塔亦隨之揮動自己手中的護手長刀,只是與希爾洛的刀勢相較起來,他好似有種疲不能興的感覺,莫非是一連串的失敗,令他的心受到深沉的打擊,而導致戰力下降嗎?
這一點希爾洛仍未明白,他只看見眼前的忽兒塔在對戰幾刀之後已穩落下風,正是自己搶勝的大好良機,唯卻當他策馬上前急撲欲斬落其首級之時,忽兒塔卻驀地掉轉馬頭,手底護手長刀更狠狠刺中跨下黑馬馬股,馬兒立時吃痛狂奔而去,他、竟然掉下自己所有兄弟逃跑?
大漠上本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更何況在各思其利的馬賊團裡頭?會有這樣的情形發生,本就不令人感到意外,唯是忽兒塔的動作似乎太過刻意,他、好似還藏有什麼新的念頭準備發動才是。
希爾洛未有思考太多,雙腿急夾之際已驅動白飛急追而去,眼前急急逃逸的身影代表著自己成名的關鍵,這是他成為強者的第一個首要目標,絕不能就這麼放過!
啣尾急追,希爾洛只想趕快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好狠狠斬下忽兒塔的首級,雙腿不住接連狂夾馬腹,只是為了換取更快更高的速度奔馳前衝。
唯是當他發覺忽兒塔的身影已然越來越遠,遠到甚至成為一個僅可辨認的小點時,他才發覺不妥,低頭凝望,白飛已是出氣多入氣少,口底不住噴著白煙,在漸漸變冷的沙漠上狂奔的牠,已漸入頹極欲死狀態。
希爾洛連忙喝停,趕緊躍下馬來要觀視白飛狀況,怎知白飛才聽到等待已久的停止口令,四腿立地之後立時砰然倒下,牠已然支持不住累死倒斃了。
原來這便是忽兒塔一直苦心設計的局,在當希爾洛與及白飛氣喘噓噓地來到一眾沙盜面前時,他便清楚明白這一人一馬著實趕過了太長太多的路,才能在短短時間內截到自己前頭來,故一當殺戰開始之後,不住以腦筋思索克敵戰略的他便打算與希爾洛來場耐力戰。
果然不出其所料,接連賣了幾個弱點給希爾洛感受到觸手可及的勝利便在眼前滋味後,這少不更事的年輕人便渾然忘了自己的負荷條件已然過重,忘情於追逐之中的他,待發現自己錯誤時,已然積重難返,夜漸入深的沙漠上,已然喪失代步工具的他,誓必將被寒冷的天候淘汰,而此時的忽兒塔,恐怕已不知在那一個方向轉折回去,成為沙盜的另一生力軍了。
希爾洛臉上黯然,他不是沒有試過辨認方向,唯是在方才的競逐過程之中,已被快感沖昏頭的他,早已忘記自己來時的方向,今夜偏又是烏雲密佈,根本無法辨別方向為何,單薄的衣裳已開始抵擋不住寒冷的颶風,他只覺生機在短短剎那間盡失,更引領著他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正當他在苦苦思索如何是好同時,一輪戰鬥之後流失的體力才在這時完全消耗殆盡,再也支持不了單膝下跪,疲軟不堪已將倒斃。
寒冷的狂風不住呼呼襲吹,體溫亦隨之不住下降,漸漸失去知覺的他,已經無法再做出半點求取生機的動作反抗死亡侵襲,緩緩伏倒沙地上,他、會否就這樣死去?

禿鷹自在地遨翔半空,頂著烈日的牠正為了自己的午餐而積極尋找著因誤入沙漠而死亡的旅人或動物,那份即近腐敗的味道,正告訴了牠自己前方不遠處有著一些挺新鮮的食物,興奮莫名的牠,立時揮動雙翅急速向前方掠去,在牠的眼中,能夠得到一番飽食,便正是一天之中最重要的意義與工作。
雙翅在空中掠起啪啪聲響,在沙漠中,喜吃腐肉的牠們出現,總是代表著死亡已經悄悄來了又走,牠們就像是死神的收尾工人一般,為著那些死亡的後續,獻出自己所能及的最後一分力,只是不知牠這次的到臨,又是代表著誰人的死亡?
身在半空,俯視整片大地的鷹眼已然閃電找出目標,照著那橫躺地上的體型來看,那....應該是一匹馬的死屍吧?
那白色的馬兒不知為何而死亡沙漠之中,只是牠的身上並沒有任何傷痕,那麼自己所聞到的血腥又是由何而來?那在空氣中漫延已久的血腥及腐敗味道,正是最吸引自己的獵食目標,仔細找尋,味道究竟來自哪兒?
悄悄飛低少許,牠終於發現了,原來那漫延空中的血腥味道,竟是來自馬匹身旁的一大堆內臟,血淋淋的內臟在烈陽的照耀下已漸漸腐敗壞爛,那略帶酸臭味道的標準食物立時引得牠食指大動,二話不說便急急下掠撲飛,準備啄食那些天賜的美味,來個好好飽食一番,滿足幾天來未曾大過飽癮的肚皮呀!
只是牠的腦袋卻未有記得去思索一個特別的問題,馬兒身上既未有明顯傷痕,那又為何會有這些內臟出現呢?
鳥兒自然不懂去想,唯是當牠飛落地面開始喜悅地啄食這些等待已久的美味食物,突地身邊白色馬兒屍體驀然動了一下,驚得牠立時向天狂飛!
死去的馬兒怎會動的?這是智慧並不算高的牠小腦袋中唯一思索的問題,只是令牠更難以了解的,則是身旁的馬兒屍體之中為何會突地跑出一個滿身血腥的人?
未有多想,禿鷹只知道要儘速離開,以保全自己的生命為上,至於那些滿地的食物,只好放棄吧,生命至上啊!
原來地上的白色馬兒便是昨夜倒斃的白飛,而突地由牠肚腹中走出的那人,則是昨夜險些命喪此地的希爾洛,就在將近瀕臨死亡的時刻,希爾洛忽地靈機一閃,以手中長柄馬刀將白飛肚腹破開,並搬出大部份內臟血肉,跟著便整個人躲入白飛腹中,就這樣渡過了他一生中最難過,也是最漫長的一夜,直到禿鷹啄食肉體的聲響傳來,他才由沉重的睡眠中醒轉過來,緩緩由白飛腹中爬出。
仔細將白飛屍體葬妥,希爾洛開始面臨自己最迫切,也是最無法解決的問題,自己應該如何辨別方向?
自幼的訓練,讓他可以在沙漠或草原的任一處便找著自己所在的方向,唯是忽兒塔精心設計的殺局就在於此,此地四時皆有颶烈狂風急吹,沙塵漫漫之際根本難以分辨自己應行方向,希爾洛唯有憑藉自己直覺,向著那應是來路的方向走去。
除了方向,食物與及飲水亦是一大問題,昨夜沉沉睡去的他,一覺醒來帶著滿身血污,正要踏上歸途時才又想起肚餓口渴,只是四處皆是一片荒漠,又哪裡來的食物及飲水可用呢?
漫無目的地走著,現在的他已經不奢望可以馬上回到商隊裡頭,享受那較一般人尊貴百倍的生活,他只希望可以找到一處地方,能有足可入口的食物及清涼的飲水,那樣便一切足夠,唯一的目標及希望,便是沙漠之中極其稀有的綠洲。
說得容易,要知道綠洲在沙漠之中的比例,可以說是以一比百、或上千亦有可能,要只憑直覺找到代表生存機會的綠洲讓生命延續,可說是在大海撈針,根本是希望渺茫,難以達成的夢想,再加上頂上的太陽根本是酷熱無比,不住流失著身上重要水份的希爾洛,不一會兒已開始眼冒金星,隨時都要昏蹶。
腳步一步比一步更為沉重難以踏出,每一次的邁開步伐,就彷如似是千斤重石在背後拖行一般,難以前進半分,每一口氣的呼出,都以為會是生命的終結,我真的快死了嗎?希爾洛已開始不住在腦海詢問自己這句話。
腳步虛浮,眼看就要邁入鬼門關內的他,終於發現了一處足可令他跪下來感謝神的恩典的地方,那裡洋溢著一片生機綠意,更彷彿可以聽見淙淙的水聲由遠處緩緩傳來,那、不正是綠洲嗎?
高呼狂嘯,再不管身上剩下多少體力,驀地向著生存希望的綠洲狂撲過去,即便在下一刻便會隨時死去也好,至少眼前的此時此刻,他要令已疲困不堪的身體得到最大的滿足,他要好好躍入水中飲個飽,再將自己身上的污血洗淨,沒命狂奔,衝呀!綠洲我來啦!
飛撲躍入水中,咦?為何張開口所湧入的非是清涼甘甜的水源,而是與方才腳下所踏一模一樣的沙土?抬頭再望,只見那裡還有所謂綠洲的存在?方才所見,只不過是一堆有如夢幻般消失的泡影罷了!
「他媽的!原來是海市蜃樓!」垂頭喪氣,偏偏已耗盡自身體力的希爾洛,連再多幾句狂罵的話亦叫不出,只有靜靜望著熱得逐漸模糊的天空,突地在自己的頭上狂旋飛轉,原來他已漸漸晉入昏迷狀態。
半昏半醒之間,他只覺一股夢寐以求的甘甜滋味由口中徐徐傳入,經過喉頭再直透入腹,那股直透心肺的感覺令他頓然心曠神怡,緩緩張開眼睛,只見一雙令人神為之奪的美麗雙眼,正睜大一雙秀麗雙眸望著自己,那靈活有神的帶點水藍眼瞳竟靠得自己如此接近,嘴唇不住傳來的濕軟感覺,仔細思索,原來方才的清涼竟是由她的雙唇渡來,那麼自己不正與她相吻?
驀地信手推開了她,卻見那女子正吃吃笑著,直到此時,他才有機會真正看清眼前麗人模樣,只見她長髮飄揚間帶著幾許活力美感,輪廓分明的五官,骨子裡泛出的清新氣息,絕對是草原上某支少數民族中的一等一美女,正為她的美麗震懾間,她已再度上前,細心捧起希爾洛的俊臉,再次深深給予令人蝕骨銷魂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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